一个人的修行-卦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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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中峇鲁一带的文忠路人行道上，一位男士左手拎一个塑料袋，右手拿着一把长钳子，边走边捡垃圾放进塑料袋的举动，被一位路人甲看在眼里。捡垃圾者没有穿着劳改者的招牌背心，路人甲一时好奇心起，上前与他交谈，才知他是来自日本的旅客，在新加坡已逗留了两个月，他爱上这里的绿化和清洁环境，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大惊小怪的路人甲把这位日本人的街头劳动义举放上了社交媒体，网上一时“人人奔走相告”，点赞者众，连总理夫人何晶也转发了这则“城市传奇”。但似乎没有人追问一个问题，他的那把捡垃圾的钳子是出国的随身物品，还是在本地购买的。这个细节有点意义，可以告诉我们更多的故事。

这位名叫Toshi（渡司）的日本男士，在这个花园城市成了“环保英雄”，让他也受宠若惊。新加坡人给他的赞赏眼光，也许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对他而言，他也许就是把捡垃圾当作“一个人的修行”，每捡到一片落叶、废纸或塑料袋，他都要怀着感恩的心；他捡的是垃圾，扫的是心中的灰尘。旁人惊异的眼光与无谓的赞叹，对他的修行却是干扰。

修行是一种生活的态度，社会上有不少人当义工，用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去帮助各类弱势者，日行一善，即是修行，他们从中找到人生的意义。在凡夫俗子的眼中，修行的人有时就像吃饱撑着，去路上捡垃圾的傻子。

以前一位读书人考场失意，总是与官运无缘，于是看破名利，到山上拜一位禅师，想要跟他修行，禅师一见到他，没等他开口，便叫他“扫地去”。他只好乖乖拿起扫把打扫院子里里外外的落叶，那时正值秋天，落叶扫不尽。接连扫了几天的叶子，禅师也没有跟他多说话。但他的心境却逐渐清净明亮起来，于是跟师父磕了头道了谢，带着愉快的心情下山去了。修行不一定要上山，也不一定要拜大师。

一个人的修行有种种不同的方式，而且总是在经历一番人生的艰难与失意之后，才把全副精神投入某种事情中，以期得到另一种心灵的满足。

清朝著名文学家蒲松龄几次考试落第，对人生心灰意冷，日间在家教补习（收私塾生），夜里写鬼故事，久而久之把写鬼故事当作一种修行。他每晚挑灯用笔墨跟鬼异狐仙打交道，在他想象的空间里发泄了心中的不平与不满，把愤世嫉俗化作积极教化世间的力量。也许在朋友眼中，他一定是脑子考试考坏了，只会写鬼故事。今天我们要庆幸蒲松龄是一个不懂得抓考试题目的人，否则以他的才华，肯定“学而优则士”当官去，世上也就少了一部惊世骇俗的《聊斋志异》了。

多年前看过一部好莱坞影片“Forest Gump”（华文译名《阿甘正传》），似喜剧又不是喜剧。由影帝Tom Hank饰演的主角阿甘由于生活和爱情两失意，有一天突然念头一转，穿起跑鞋跑出门，一路不停地跑，跑过一个小镇又一个小镇，就这样在三年内来回跑过不少地方，引起电视媒体的关注，纷纷来采访他，也引来一大堆路人甲随着他的后面跑。他跑到胡子长满腮了，有一天又念头一转，半路上停了下来，往回走，跟在后面瞎跑的粉丝群众也愣住了。他们不明白阿甘为何跑，为何不跑的心灵境界。阿甘以跑步作为一种个人的修行，以洗刷心中的空虚。他的跑步修行，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带动了美国的跑步风气。

其实，我们也就不必想得太多，更不必越想越远，Toshi San纯粹就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像新加坡这样一个以干净清洁，到处是林荫树木出了名的城市，大街上出现一些零星的纸张、塑料袋之类的垃圾，让人看了碍眼。新加坡人一般上选择“眼不见为净”，但Toshi San眼中容不下一丁点垃圾，所以他忍不住撸起袖子来自己动手。

洁癖是日本人的民族性，在日本，大型集会或是活动散去之后，现场不留半点垃圾，因为出席者都会把垃圾装在兜里或是包包里带回家。

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间，大批日本球迷远道而去为其国家队捧场，当球赛结束时，日本球迷不只带走自己的垃圾，也顺手把对方球迷留下的垃圾带走，让主办国的巴西人看傻了眼，当时成了国际传媒报道的趣闻。2018年的俄罗斯世界杯赛，又传出类似的“神话”。日本队队员赛后不忘在自己的更衣室做一下卫生；而日本球迷在日本队输球后，在场内一边哭着还一边收拾垃圾。

一个连自动冲洗下体的超级文明马桶都发明得出来的民族，像Toshi San这样的“洁癖一族”在日本肯定是满街走。所以，大阪、东京在近日公布的经济学人智库2019年全球最宜居城市调查中，被列入世界十大宜居城市，也就不出奇了（新加坡竟名列第40是奇耻大辱）。

日本牌子的洗浴品和清洁品种类繁多，就连牙膏牙刷也有很多选择，这跟日本的洁癖文化有关。日本人的洁癖就是一种从小开始的修行，日本旅客在外国城市自动帮忙扫街，对他们已不是什么新闻，对我们却还是值得总理夫人转发的新鲜事。

当我们看到Toshi San在街上捡垃圾而感到惊奇之余，更应该从他身上感悟出一点现实的道理，人人调动起自发捡垃圾的精神，那么Toshi San的垃圾，也就没有白捡了。如果每个新加坡人都成了Toshi San，我们的小贩中心里收碗盘做清洁工的老人家，就不用做得那样吃力了。谢谢Toshi S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