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学校念书时,我们在课堂里读到了1900年的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平息庚子之乱的历史。在幼年跟长辈相守成长的岁月里,我们听到了父辈兄长们在1960年前后,中国大地发生三年自然灾害(抑或是国家经济指导政策发生偏差所造成的人祸),老百姓普遍缺衣缩食的故事。
在庚子年和己亥年交替之时,人们好像已经忘却去年中国猪瘟引起的不安心情,纷纷炮制出鼠目寸光式、数不尽的吉祥谐语。2019冠状病毒疫情马上给擅长于遗忘自身痛苦的人类来了一记下马威。
再也没有什么魔幻小说家比大自然的椽笔更加魔幻和冷酷了,源于华中武汉地区的冠病病毒蔓延,迅速发展成让全世界恐慌的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许多国家纷纷从病源区撤出自己的侨民,各大航空公司也纷纷停飞中国城市,世界卫生组织(WHO)公布的各国确认和疑似感染病患,人数一天一天上升.
滑稽而讽刺的是,疫病的正式名称是2019冠状病毒疾病(COVID-19),科学家在2019年已经诊断出该病毒的人类患者,却要等到2020庚子年,事态演变到像一个因为通泄不良而四溢的粪池下水道再也掩盖不了臭味的时候,才引起中国地方和中央政府的积极行动。
庆幸的是,与17年前沙斯病毒传染时期不同,如今是社交媒体无远弗届、即时信息全球贯通的年代。尽管如此,其中一个最早揭发新病毒暴发传染的武汉医生李文亮,却受到地方公安派出所的“训诫”,感染病毒后在“不公”的情况下于2020年2月7日凌晨去世。事实上,武汉市第一医院在2019年12月27日就已发现两位数的确诊病例。
中学时候,我们学过战国时期诗人屈原的楚辞国殇。在这首追悼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将士的挽歌中,诗人吟唱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亦兮为鬼雄。”有什么样的语言,能够表达今时今刻我辈的忿懑和无力?唯有2000年前古人的悲怆行吟。
似乎就在昨日,变得厉害的人类几乎都成了强国之人,与人斗不过瘾,还要与天斗、与地斗。无止尽地对大自然的巧取豪夺、一味地放大俗人的无边不当的欲望,人类社会何只是暴殄天物?
报表上的患病和死亡人数,并不只是统计学上的数目字,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为即时通信的便利,如今千里之外亲人朋友的痛苦,就呈现在你的眼前,只要你不顽固地闭上自己的眼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就是在同样的事实面前,抱有成见的人群还是会得出符合各自意识形态的结论。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在劫难中反复,好了伤疤后又将忘记痛。
毛尖在《早报·现在》的专栏《鲁迅还是决定继续做医生》中断言,如果鲁迅活在今天的中国,一定会弃文从医、重操旧学。不论这话里是不是有话,或者是不是语带讽刺,我情愿选择相信它是真的。几乎就在这同时,我又读到余云在专栏文章《那一场白色瘟疫》所看见的: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2020庚子劫难,又是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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