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届新加坡国会选举尘埃落定。
在这期间,看了朋友转发的一段采访工人党前党魁刘程强的视频。1981年南大毕业后当了教师的刘先生,刚好碰上教育分流制度的推行。看着来自资源稀少背景的学生,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考到好成绩,刘先生口里虽然劝勉学生要用功,但他心里知道,在这种培养“精英”的制度底下,他的那些学生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只能成为劳工队伍中的一员。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时过境迁,40年后的新加坡,尤其在最近的五到八年,教育方针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即便不能算是天翻地覆,说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应该不会言过其实。
先谈谈幼儿教育。许多研究结果显示,出生以后的最初几年,是幼儿发展和学习的最佳时期。因此,政府这几年陆续推行一系列的措施,包括成立幼儿培育署、国立幼儿培育教育学院,并迅速扩建多所环境优美、设施齐全的幼儿园,旨在让每名小孩都有平等的机会,接受优质的幼儿教育。这是为了提高各社会阶层的人生起跑点,促进社会向上流动。幼儿教育这项专业,总算开始获得和主流教育同等的重视。
接着,来说说中小学废除考试的这项决定。正如中国古代社会的科举制度,考试制度在新加坡建国以来,是社会向上流动的一个比较公平的方式。就算没有靠山,不靠裙带关系,一个来自贫困家庭的小孩,也可以靠着努力,凭着好成绩,向上晋升。但随着时代的改变,科技的发达,政治和经济生态与过去有很大的差别,加上整体社会越来越关注弱势群体,考试制度的至尊地位受到了质疑。
于是,教育部将中小学某些非关键的“过渡”年级的年中考试取消,更完全取消小一小二的考试和分数报告。这举措一方面减轻了莘莘学子的负担,另一方面也腾出时间,鼓励学生更多地参与创意性的学习。小六毕业会考的积分方式也做出了调整,以免学生和家长为了一、两分斤斤计较而喘不过气。
至于今年开始在一些试点中学试行的科目编班制,对新加坡来说,更不可谓不“前卫”。促使刘程强踏上反对党之路的最后一根稻草,即实施了40年的分流制度,也即将走入历史。新加坡教育部将在2024年全面取消快捷、普通源流的制度,以科目编班制取而代之,并在2027年,正式告别O水准和N水准考试,改为全国统一考试框架。
理工学院方面,越来越多科系增加了提前招生计划(Early Admission Exercise,简称EAE)的配额,有的学科通过EAE招生的配额甚至达到50%。中学生可以凭着兴趣和特别技能、社区服务或领导能力,参加招生计划的面试,通过学业成绩以外的管道,选修心仪的专业文凭课程,不但不必在巨大压力下担心一考定终身,而且还有各种名堂的奖助学金或培训奖可供申请。
看来,新加坡近年来在教育方面的发展轨迹,大体上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无论来自怎样的家庭背景,学生都有适合自己的兴趣和能力的教育机会。
我和学生打成一片,有时会借着自嘲捉弄学生:“老师资质平平,不是在剑桥或新加坡国立大学教书的材料,因此只能在这个学府里,教导你们这些跟我一样资质的学生。”学生听了,也会调侃我一番:“没有我们这类型的学生,老师恐怕要失去饭碗呢。”师生哄堂大笑,没有人生气。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些话完全没有自卑或侮辱的意思,而是在对自身能力的认知的同时,也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的道理,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依旧可以尽力把书读好,在各个方面为社会做出积极的贡献。
在铺天盖地的辅助弱势学生的呼吁声当中,希望(内阁改组前的)教育部长王乙康所强调的“保底不封顶”的“不封顶”原则不会被忽略。外国的月亮总是比较圆,我们也许羡慕北欧国家怎么平等,怎么总是在世上最幸福国家的排行榜中名列前茅。但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以丹麦为例,缴了50%的所得税,却未必换来优质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如果医院的急诊部门没有提前预约,还得吃闭门羹。而且,由于平等主义至上,反而不太容得下很有钱或很有天分的人,因此许多优秀的丹麦人选择旅居海外。
描述北欧五国人文风情的英国作者迈克尔·布斯(Michael Booth)这么认为:如果你是天资平庸,或财产和能力中等的人,丹麦是最宜居的国家。“平”庸之道,真的是新加坡人要走的路吗?如果不是,“不封顶”原则应该如何贯彻呢?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喝了神奇药水而缩小的爱丽丝,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不知道要继续走哪一条路,于是向咧着嘴笑的妙妙猫询问方向。妙妙猫问爱丽丝到底想到哪里去,爱丽丝回答说她不在乎哪里,总之能离开此地即可。妙妙猫给了爱丽丝一个极富哲理的答复:“既然没有目的地,那么往哪个方向走都无所谓。”
为了新加坡的下一代,上至教育政策制定者,下至第一现场的教师,一定要确认目标,走对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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