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事在印尼的回响-卦哥家

———————————————————

佐科是个民族主义者，他仰慕苏卡诺，有意将印尼发展成为一个强国，至少要印尼当一个区域领袖。印尼今年担任20国集团的轮值主席，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今年2月24日，俄罗斯进军乌克兰。当天，印度尼西亚外交部发言人德古·法伊扎夏（Teuku Faizasyah）发表谈话，谴责俄国入侵乌克兰，要求俄国停止侵略行动。不过，他强调必须通过协商和外交解决事端。当时，美国与盟国准备对俄罗斯实施经济制裁，但印尼并不打算跟随。

与此同时，印尼总统佐科发表简短的推文指出：“停止战争。战争使人类蒙受灾难，战争也使世界陷入危险”。他的推文没有提到任何国家，但是由于当时俄军已经入侵乌克兰，人们可以猜测他是指这场战争。应该指出的是，佐科没说俄军入侵乌克兰，他把入侵事件描绘成战争。

2月25日，印尼外交部的发言人又说，经济制裁与否视个别国家的利益而定。“印尼不能跟着某个国家走”，这是因为印尼有不同的国家利益。

3月1日，佐科总统在印尼军队和警察领导人会议上，谈起乌克兰的战争及其影响。他说：这个战争“使未来的挑战更加困难。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全球的不确定性也会蔓延到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这种不确定性会不断升级。”在这个谈话中，他也没用“入侵”及“俄罗斯”的字眼。

3月3日，在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乌克兰问题上，141国家投票谴责俄国入侵乌克兰，同时要求俄国从乌克兰撤军。这个以美国为首的提案，投支持票的除了美国与北约国家，还包括新加坡和印尼；投弃权票的共有35个国家，包括中国和印度两个大国；投反对票的则只有五个国家，它们支持俄国的军事行动。

美国以及盟国紧接着组织起来，对俄国实施经济制裁，要逼俄国就范。

3月8日，佐科总统又发出推文指出：“在乌克兰，战火不熄不仅使武装冲突升级，而且加剧人命的损失和人道主义的危机。战争是极端个人主义（ego）的问题，它忘记了人道主义的一面，只是凸显利益和权力。”佐科接着写道，“如果这个危机持续下去，它将演变成为本世纪最大的难民危机。这是我们必须共同防止的，使之不会发生”。在这则推文中，佐科依旧没有使用“入侵”和“俄国”的字眼。

不追随“某国”制裁俄国

印尼官方对于乌克兰危机的反应耐人寻味。印尼在联合国虽然同美国站在同一边谴责俄国入侵乌克兰，但是，印尼外交部发言人也表明，印尼“不准备追随某国制裁俄国”，因为制裁并不能解决问题。总统佐科在他的谈话和推文中没有提到俄国入侵乌克兰，只把此事说成是一场“战争”（perang）。

乌克兰驻印尼大使写了一封公开信，要求佐科谴责俄国入侵乌克兰，同时制裁俄国。可是印尼仍旧没有参与制裁俄国。印尼著名的《时代周刊》批评佐科总统的推文没有谴责俄乌战争，只是谈人道主义的问题，给人一种印象他要保持中立。其实，俄国侵入乌克兰，这是侵犯他国主权，总统应该谴责这场战争，因为印尼是反对殖民主义的。

印尼今年是20国集团（G20）的轮值主席，要照顾各成员的利益。3月底，佐科邀请20国集团的成员，包括俄罗斯，出席11月在峇厘岛召开的高峰会议。虽然拜登及盟国要印尼将俄罗斯拒于门外，但佐科以没有先例为由，不答应这个要求。

此外，美国提议非会员国的乌克兰出席20国集团峰会，印尼也没有允诺。俄国驻印尼大使表示，普京有意参加今年年底的峰会，而乌克兰驻印尼大使则要印尼阻止普京与会。印尼大学国际关系学系教授希马韩铎·朱瓦纳（Hikmahanto Juwana）认为，西方国家已经把20国集团拉入美俄冲突的新战场。这意味着，美俄的冲突已经搬到印尼。

印尼官方对于乌克兰的危机，没有明确的立场。开始时，印尼外交部谴责俄国入侵乌克兰，但是它不同意制裁俄国。后来，在国际会议上，印尼不再提俄国入侵乌克兰之事。佐科总统本身则从不提俄国是这个战争的主角，也不用“入侵”（invasi）而用“战争”来形容乌克兰的战事。同时，他强调须要防止大量难民事件。他所重视的是人道主义的问题，不愿探讨这场战争的来龙去脉。

佐科立场“含糊”的原因

佐科在推文中对于俄乌战争立场“含糊”，有其原因。有人猜测，这是因为印尼与俄国的关系良好，印尼的许多军备是俄国提供的，而且俄国在印尼也有巨额投资，因此须要保持两国的良好关系。其次，印尼标榜“独立自由”（bebas & aktif）的外交政策，不愿选边站。更重要的是，印尼认为自己是大国，有领导的能力，不愿做任何一个大国的附庸。

印尼专家如印尼大学的希马韩铎教授，不同意印尼在联合国投赞成票。他说，印尼奉行“独立自由的外交政策，理应弃权以表示自己不偏袒一方，投赞成票就意味着印尼跟着美国走。”在一个访谈节目中，希马韩铎教授认为，俄乌之战背后是两个大国的较量，印尼作为东南亚大国应该扮演调解人的角色，先同北约国家接触，再跟俄国接触，这样印尼可以变成和事佬。

印尼国防和安全学者康妮·拉哈昆迪尼·巴克利博士（Connie Rahakundini Bakrie）表示，这个冲突的实质是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支持北约伸张势力，威胁到俄国的安全，俄国才出手反击。印尼在这方面，必须效仿苏卡诺的外交政策，不要与任何一方结盟，并重新燃起不结盟运动的火焰，就像上世纪50年代一样。

她还说，在联合国谴责俄罗斯的议案上，中国和印度投票时弃权，显然是想告诉美俄两方，它们不要卷入这场斗争。这正是印尼恢复不结盟运动的好时机。如果印尼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让美国在印度—太平洋区域一支独秀，印尼就会受西方包围，后悔莫及。

印尼网民大多仰慕普京

印尼的舆论界把俄乌战争当成是俄国和美国及其盟友的战争，与印尼毫无关系。即便如此，在印尼社交媒体上，许多网民关注这场战争。

一名专家研究四个在印尼的社媒，即YouTube、推特、TikTok和Instagram在2月23日至3月14日期间，有关乌克兰战争的报道和讨论。他发现，社媒的讨论大致围绕三个课题：不喜欢美国与北约，仰慕普京，和同情乌克兰人民和总统泽连斯基。在这三个课题中，谈到普京的占大多数。在推特的贴文中，占71%，在TikTok有94%，而在Instagram中则有74%。绝大多数的网民支持普京。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倾向？根据研究俄国的印尼学者，这主要是印尼网民对于乌克兰并不了解。此外，自从西方展开大规模的“反恐战争”后，许多印尼人都有反美和反西方的情绪。

社媒Tribunenews报道，在3月22日一项有关印尼民众对六个国家看法的民调中，只有42%的受访者表示喜欢美国，而58%不喜欢美国。所以只要有个国家与美国或西欧国家作对，他们就会支持那个国家。

这次对抗美国及其盟友的是俄国，于是印尼民众就支持俄国。此外，俄国在印尼的宣传获得巨大的成功。他们获得了印尼民众，尤其是回教徒的好感。这些民众相信普京的俄国支持伊斯兰以及穆斯林。与此同时，普京也受印尼人的仰慕，他被视为一个坚强果断的国家领导人，像苏卡诺一样。

他与中国领导人有良好的关系，也希望中国能协助他建设印尼新首都努山达拉。今年3月16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打电话给佐科，表示支持印尼担任20国集团的主席，并赞同佐科发展经济的看法。他还提出希望与印尼合作共同解决乌克兰的问题。

中方的报道这么写道：“双方就乌克兰局势交换意见，一致认为各方应该坚持劝和促谈，防止出现大规模人道主义危机，控制制裁对世界经济的负面影响，避免拖累世界经济复苏进程。”印尼的安达拉通讯社，也有报道这一点，但是注明是取自中国媒体的消息。不过，印尼官方没有否认，所以这个报道符合事实。佐科的立场，与拜登谴责俄国的立场迥然有别，反而是更加接近中方的观点。

20国集团峰会距今还有七个月。到时，俄乌战争应该已经结束，美俄关系如何演变，很难预测。印尼是否会成功地举办峰会，目前也难下定论。

然而，希马韩铎教授认为，美国已经将美俄冲突的战场，由乌克兰转到20国集团峰会上。对东道国印尼而言，要处理这个问题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