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圣诞节一过,印度洋9.1级海底地震引发大海啸,波及印度尼西亚、泰国和斯里兰卡等地,20多万人丧失性命。印尼亚齐省是重灾区,首府班达亚齐被夷为平地,十多万人罹难。
新加坡武装部队立即伸出援手,运送食物和医药等物资。许多救援人员也很快地陆续飞到亚齐开展赈灾行动。
海啸过后不久,我们官员和记者一行随着领导人到亚齐探查。我们先飞到苏门答腊的棉兰,然后转乘新加坡军方的Chinook直升机飞往亚齐。直升机全程低空飞行,底下景观一览无余,让人惊叹连连;起伏的山峦,交错的溪河,洁白的沙滩,还有碧海和蓝天。若不是赶赴灾区大伙心情沉重,这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
苏门答腊和新加坡只隔了一个海峡,飞行时间两三个小时。然而,若不是一场巨大灾难,我们很少注意这个面积47万平方公里的大岛,不熟悉其丰富的自然和人文资源,甚至从未听过亚齐这个地方。
亚齐是苏门答腊北端省份,承载着重要的历史地位和现实意义。马来西亚《中国报》曾生动地描绘:“伊斯兰文明是最早从亚齐传入印尼及马来西亚,亚齐就像承接阿拉伯语言文化的漏斗,任其点点滴滴流入印尼和马来半岛,形成伊斯兰文化圈,亚齐因此得到‘麦加前廊’的称号。”
印尼人口2亿7000万,大小岛屿1万7000个。从最西端到最东端长约5100公里,相等于新加坡与东京的距离。新加坡被这个庞然大国环绕,国家安危也被缠绕着,但多数时候一般国人对它视而不见,提不起兴趣。
英国作家伊丽莎白·皮沙妮(Elizabeth Pisani)在一本关于印尼的书《众神遗落的珍珠》(Indonesia, Etc.: Exploring the Improbable Nation)里说,印尼是“地球上最巨大的隐形物体”,许多西方人说不出它的地理位置,邻近的澳大利亚人和新西兰人也只对峇厘岛感兴趣。
印尼群岛火山很多,平时不引起注意,而是静静地酝酿着,底层岩浆涌动,经年累月后,当它不再沉默时,往往一发难以收拾。印尼坦博拉火山在1815年4月的大爆发,便是人类历史上火山爆发最猛的一次;火山微粒形成的云层蔓延整个地球,遮蔽阳光,全球气候骤降变冷,长达三年,对各地生态带来很大影响。
印尼社会也是一样,平时不惹注意,但当汹涌暗潮抑不住时,社会便是一片腥风血雨,区域安定也备受考验。上个世纪60年代的军人政变,90年代的金融危机、政治风暴,以及到了这个世纪连绵的恐怖袭击,便是明显例子。几十年来,每一次危机都是命悬一线。所幸的是,至今为止,印尼每次都能虎口脱险,也没让东南亚陷入困境。
对新加坡来说,印尼上两回总统选举的结果让我们感到庆幸。如果当选的不是温和的佐科,而是他那位操弄种族情绪的对手,两地的关系就很难风平浪静了。
问题是,幸运之神会继续眷顾我们吗?
往好的地方看,印尼前景不无亮点。它的企业文化不缺狼性,近年催生了好些独角兽企业。目前有六家,当地专家说未来10年可再添10家。
这些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科技企业,象征印尼的经济潜能。新加坡的领导人和官员也受鼓舞,大力向本地青年才俊推荐,鼓励他们到印尼观察、实习、寻找机会,生怕他们眼里只有半个地球外的伦敦、纽约和硅谷,而忽略国家周边的新兴天地。
然而,在独角兽的天地之外,印尼社会依旧暗流汹涌。研究印尼的专家都说,宗教意识的高涨和世俗理念的消退,是个难以逆转的趋势。在上一回的总统选举,佐科选了一位保守的伊斯兰教士(马鲁夫)为副总统,便反映了宗教势力的日益壮大。
印尼人向来说自家乡土的回教是温和的,但这美好局面的延续已成了个问号。英国政府近年在“印尼旅游警示”里提醒英国人:印尼恐怖组织活跃,随时随地都可能出击;大大小小的袭击间断发生,主要目标是基督教徒、华人和西方人。
恐怖主义阴魂不散,而眼下这场世纪大疫,令当地百姓水深火热,生计和性命深受威胁;如何摆脱病毒的纠缠,政府显然苦无对策。在疫情过后,经济如果回弹乏力,民怨必将继续滋长。人心长久不定,社会一定持续不安,而获益的必将是各式极端势力。
可以想象的是,在邻国局势充满变数之际,我国国防安全部门必定有得忙。相对之下,一般民众忙于讨生活,顾不及地缘政治大图景;若有关注,也是舍近取远,对远方的发达国家更感兴趣。
此外,对外政策涉及国家利益,当局向来注意舆情;“过问”外交政策而有所逾越者,偶尔会招惹外交高僧的训斥;要不是“离经叛道”,就是有“天真无知”之嫌。
民众原本兴趣就不大,加上谨言慎行之必要,以求对外众口一致,于是,大家就下意识地全交给政府操心。当民众觉得事不关己,不闻不问,忧患意识就难形成,而是继续“天真无知”。长久下去,对内将少了一份凝聚的动力,对外则少了一种防范的本能;日子平静时问题不大,一旦周遭风起云涌,天地变色,我们可能会茫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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